江州城富商陆府，朱漆大门终日车水马龙。陆老爷陆明远四十出头，原配夫人苏婉娘端庄贤淑，执掌中馈十余年，偏生三年前纳了个姓柳的小妾，搅得府中暗潮汹涌。

柳姨娘年方二八，生得柳眉杏眼，腰肢软得似能随风折。初进门时低眉顺眼，每日晨昏定省去给苏婉娘请安，胭脂水粉的香气还未到，人已先福了福身子：“姐姐这翠玉簪子衬得气色真好，妹妹瞧着都挪不开眼。”

日子久了，下人却常撞见蹊跷事。厨房送来的燕窝粥，柳姨娘总要让贴身丫鬟翠儿先尝；陆老爷书房的门，三更天还亮着烛火，里头传来调笑声。更有小厮偷说，柳姨娘枕边藏着包朱砂，说是要“拴住老爷的心”。

这些闲话传到苏婉娘耳中，她只抚着护甲淡淡一笑：“柳妹妹年轻，爱热闹些也是有的。”转身还命人给柳姨娘房里添了新的鎏金暖炉，说是冬夜畏寒。

一日晨起，陆老爷突然卧床不起。请来的郎中诊脉后直摇头，说是中了慢性毒药，怕是撑不过月余。柳姨娘扑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，发间珠翠乱颤：“老爷要有个好歹，妾身也不活了！”转头却在自己房里，对着铜镜描眉画眼，嘴角藏不住笑意。

苏婉娘整日守在陆老爷榻前，煎药试温，衣不解带。柳姨娘时不时来探病，袖中总带着个香包，说是从白云观求来的平安符。那香包绣工精巧，金线绣着并蒂莲，凑近却有股若有若无的腥气。

陆府上下人心惶惶，都道是柳姨娘下的毒手。管家王福忍无可忍，跪在苏婉娘面前：“夫人，那柳姨娘近来鬼鬼祟祟，定是她...”话未说完，苏婉娘便抬手打断：“休得胡说，柳妹妹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
当夜，苏婉娘独自去了柳姨娘的院子。月光洒在游廊上，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柳姨娘房里烛火摇曳，隐约传来窸窸窣声。苏婉娘屏气凝神，透过窗纸缝隙望去——只见柳姨娘正对着供桌喃喃自语，桌上摆着的，竟是陆老爷的生辰八字。

“时辰快到了...”柳姨娘声音发狠，从匣子里取出把桃木钉，“等你归西，这陆家就是我的天下！”话音未落，苏婉娘推门而入，手中烛台照得柳姨娘脸色惨白。

“妹妹在做什么？”苏婉娘声音平静，眼中却闪过寒芒。柳姨娘慌乱间打翻供桌，符咒散落一地：“姐姐...姐姐听我解释！”

正僵持间，院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。几个黑衣人翻墙而入，手中钢刀泛着冷光。为首的疤脸汉子狞笑：“陆夫人，交出东西，饶你不死！”

苏婉娘这才明白，柳姨娘早与山贼勾结。三年前陆明远押镖途中，曾劫过山贼的财路，他们怀恨在心，便买通柳姨娘，要里应外合夺陆家产业。

柳姨娘吓得瘫坐在地，胭脂糊了满脸：“我...我也是被逼的！他们说若不照做，就杀了我全家！”苏婉娘没理会她，转身从怀中掏出个锦囊，掷向疤脸汉子：“东西在此，放了陆府上下！”

锦囊落地散开，竟是半块虎符。疤脸汉子眼睛发亮，正要去捡，院外突然响起锣声。数十名官差举着火把冲进来，将山贼团团围住。原来苏婉娘早察觉异样，暗中派人去官府报了案，又假意周旋拖延时间。

陆老爷的毒也解了，竟是那柳姨娘受山贼指使，在每日的参茶里下了毒。众人都道要将柳姨娘送官，苏婉娘却拦住了：“她虽有错，却也是被胁迫。”说着命人给柳姨娘盘缠，放她出府。

柳姨娘跪在地上，眼泪混着脂粉流成小河：“姐姐大恩，来世做牛做马...”苏婉娘伸手将她扶起：“好妹妹，往后好好做人。”

经此一事，陆府重归平静。有人问苏婉娘为何放过柳姨娘，她望着远处的青山，轻声道：“冤冤相报何时了？给人留条活路，也是给自己积福。”

后来，江州城流传开陆府的故事。都说苏婉娘以德报怨，是真正的贤良之人。而那柳姨娘，听说去了别处，开了间绣坊，逢人便讲陆夫人的好，再不敢起半分歹心。